“请您出示结婚证书!”我们老两口一脸茫然,十分尴尬。
2005年底某日,我们去银行办理住房抵押贷款。要不是为救工作单位资金周转困难之急,同事们绝不会知晓如此匪夷所思的超级笑话。结婚31年、爷爷奶奶级的原配老夫老妻,居然没有领取过结婚证书。
“去民政局补办一个吧,很方便的。”银行窗口透出一张笑脸,十分友善地建议道。老伴见我有些犹豫,不无嗔怪地拉着我:“还愣着干吗,快回去换身衣服,补拍结婚照!”
一提起结婚照,我就五味杂陈,我亏欠老伴的太多,要不是结婚那年牛郎织女的,各自忙于工作,外加囊中羞涩,怎么会连一张结婚照都没有去拍呢。
补拍的结婚照。没有婚纱,没有燕尾服,普普通通的衣着,两张饱经沧桑的面庞;唯有那红色背景,散发出些许喜气,别有一番韵味。
“说说你们的恋爱故事吧。”在机关工作的侄女好奇心十足,看过我们俩的合影,下班后记者采访似的,硬是缠着我们。
“看过电影《李双双》吧?我们的经历,与影片中的主人公喜旺、李双双差不多。”想不到老伴儿她真会联想。是啊,“先结婚,后恋爱”,这可是男主角喜旺的经典名言,也正是我们当年的写照。
1973那年,我27岁,经表姐牵线介绍,与同龄人琴认识。其时,我在通州学校代课,临时工一个;琴在海门社办厂做车工。两人分别在古老的运盐河两边劳作,相距20多公里。乡村道路坑坑洼洼,来往不便,偶尔有需要联系,比如订婚、节日送礼之类的重大活动,都要通过介绍人。
此前,来我家上门提亲的络绎不绝。双向选择,或因门第观念,或为人品相貌,一不小心,我竟被归于“剩男族”。相亲了许多次,被“面试”过的不下一个加强排,竟没有一个双方都情投意合的。这一回,与琴初次见面的那一天,我在表姐家静候,她从小河那边过来,笑盈盈的,彼此都有“相见恰似旧时友”之感,只不过我们当时都没有丝毫流露。说来也巧,我的出生地,就在表姐的大园上,与琴家隔着一条小河,相距不足百米,真是不可思议。
1975年春节,按农村风俗,我们邀请亲朋好友,办了喜酒。当时,结婚也有彩礼一说,岳父母通情达理,虑及我家兄弟多,相继结婚开支大,征得琴的同意,没有提出任何要求。当时这些时髦物件都很紧俏,凭票供应。光是一件华达呢中山装,就要72张上海工业券,父亲一个人积聚了好长时间,还动用了“外援”。
婚后不久,彩礼中的自行车、手表,统统物归原主,为新郎我专用。琴借口我的那辆旧自行车太破旧,需要修理,硬生生的“抢”了过去,留下永久牌让我上下班使用。毕竟是吃金工饭的,旧自行车经她重新打理,焕然一新。手表就更不用多说理由了:“当老师的,没有手表,怎么把握上下课时间?”
1977年秋,在琴的支持下,我这个66届高中生终于圆了大学梦。之后,我去省城读书4年。通过书信来往,算是真正过了一把“恋爱”瘾。家书抵万金,她总是报喜不报忧。
厂里照顾,琴中午可回家1小时为小孩喂奶,单程羊肠小道六七里,中途还要自行摆渡过河。有一次,天寒地冻的,渡船行至河中间,摆渡绳突然断了,她急得直跺脚,从此落下了心动过速的老毛病。这类烦心事,当年我根本无从知晓……
听着我们老两口的述说,侄女略有所思,俏皮地冒出一句:“您二老虽然从未有过花前月下的海誓山盟、卿卿我我,但婚姻家庭却照样经营得风生水起。可有爱情葵花宝典,让我们晚辈也开开眼界?”
“两个人的结合,青梅竹马,知根知底,两情相悦固然好;而更多的却是萍水相逢,在婚后漫长岁月里,慢慢地磨合;婚姻常青,靠的是互信和包容。这就是我们的感悟。”真想不到,退休前一年到头与机器打交道的老伴儿,归纳起爱情婚姻来,竟如此地道。
作者:瞿光唐
2018年6月25日